文 | 《财经》实习生 刘潇阳编辑 | 王静仪

2000年前后，罗建洪到来苍溪客运站任务，从稽查员到站长，在四川北部这个小县城里，他见证了客运站二十年的兴衰。据他回想，2008年之后几年内，客运站一年比一年忙碌。节假日，候车厅和停车区人挤人没有一点空位，办公室直到深夜还亮着灯，员工暂时去四处调车，甚至去一千多公里外的中央借车。“节假日咱们每天早晨加班也忙不完，车不够的时刻，咱们就四处打听哪里还能借到车。跑过山西、陕西、上海、杭州，有一次性专门跑去无锡一个工业园区，那儿停了辆车，还有一年咱们跑了两次去借车。”罗建洪回想道。但他不曾想过，2015年以后，客运站已不再是“人找车”，而是“车找人”。零零散散的乘客，再也填不满大巴。人来人往的县城核心，客运站却意外宁静。“人少了。”司机这么说，客运站的任务人员这么说，坐车的人这么说，不坐车的人也这么说。

老人和在校生，越来越少的乘客

四川北部的广元市苍溪县内，广运个人治理的苍溪县客运站临近县城三所中学。每逢节假日，寄宿的在校生提着大包小包赶回乡镇老家。客运站在县城核心肠带，紧挨着喧嚷的菜市场和步行街，“客运核心站”几个字被旁边十字路口的天桥遮住了一半，仿佛只要拖着行李箱背着大包小包走进去的人，才让人留意到这座淡黄色修建的存在。

图/刘潇阳

踩着滑板车的小孩子，笑声布满了不大的候车厅。十几排座椅坐着玩手机的中年人和晒太阳的老年人，稠密的座位连阳光都塞不满。越过候车厅左侧三个检票口，五十多辆大巴陈列在空旷场地，每辆车前写有目标地，司机站在车前大声呼喊着。往年大四行将毕业的小陈，从中学开局就经常在苍溪客运站乘坐客车，见证了客运站的十年变迁。他在节假日回老家，从苍溪到伏公镇、白鹤乡、闫家沟等地，单程约5-10公里，票价7-15元。起伏的盘山公路一圈又一圈，客运站人来人往一年又一年。

白鹤乡图/网络

“最开局一车人拉满了，甚至早几年或许还超载一点，大家找个小板凳或许间接坐地上，那时刻路也不太好，十分安稳。车上关键是乡村的老头老太太，他们带着交易的农产品，菜、鸡蛋之类的物品。”小陈对《财经》慨叹道，自己过后没什么深入的觉得，但是如今感遭到了其余交通形式的便利之后，回想起来，客车的条件其实算不上好。“起初人逐渐少了，毕竟年轻的劳能源都出去了。”小陈17年上高中后很清楚地感遭到了这一点。

节假日乘客虽多，也很难有满座的时刻，大少数状况下车里空荡荡的，甚至他常坐的还是相对抢手的路途。不过好的中央是，客运站及车内愈加洁净整洁了，布置也相对规范了。比如以前是每辆车跑两三条线路，如今规则每辆车只跑一条线路。同时，乘客买票、进站整个流程也更有次第了。乘客不见增多，客运企业的支出难以优化。“工资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没涨过。”司机张徒弟示意近几年人确实少了，他见车上还有许多空座，便跑到客运站外大声喊着目标地，重复了很屡次，也没有路过的人出去。张徒弟对摇了点头，说起前几年车开出去，还能随意在路上拉好些人，甚至会在城里来回转悠寻觅乘客，直到满座为止。“如今找也找不到了，而且管的严了，这样不行咯。”谁还在坐客车？在校生和老人是主力。广运个人苍溪分公司经理李小均向引见到，60岁以上的老年人，或许是十几岁的初高中生，是乘坐客车的关键人群。但是，在校生和老人乘车的频率并不高。普通在校生一个月放一次性月假，老年人隔大半个月才会去城里的市场。旅客乘车频率本就不高的状况下，苍溪县的常住人口却不时处于增加形态。依据苍溪县2020年第七次全国人口普查关键数据状况，全县常住人口为51.26万人，与2010年的55.92万人相比，增加4.66万人，降低8.33%，年平均降低0.87%。苍溪2022年地域GDP204.04亿元，人均GDP40324元，同年四川省人均GDP67777元，全国人均GDP85698元。2020年2月，四川省人民政府赞同苍溪县分开贫穷县。

苍溪县图/网络

作为一个农业人口大县，苍溪以雪梨和猕猴桃为特征农产品，树立了国度现代农业示范区；作为一个劳务输入大县，这里每年都会有少量待业人员返回广东、福建、浙江、上海以及西北等地。上世纪90年代初，少量乡村残余劳能源开局出门待业，苍溪汽车站客流量到达史无前例的高度，出现一片欣欣向荣、方兴未艾的现象。而如今，雷同的要素却把客运站逼到夹缝中。依据苍溪县人民政府官方2022年的数据，苍溪终年在内待业多达24万余人，约占常住人口的一半。再加上2020年开局的疫情三年，常住人口在原来的基础上进一步下滑。苍溪常住人口的降低并非个例。依据全国第七次人口普查数据的初步核算，在已发布数据的全国2700余个县区中，2010—2020年常住人口增加的近1500个，其中约1240个为县和县级市，即在这十年中，我国近七成的县级行政单元（县和县级市）常住人口在增加，这些人口大多流向了市区群、都市圈和沿海大市区。“常住人口降低，对客运站来说无利也有弊”，罗站长解释说，许多人到大市区去任务和生活，特意是2018年很多人开局在成都买房，但往常往复于两地间，反而参与了客流量。只是起初，当交通形式日趋多样化时，选用客运的人少了。“自2015年客流量到达巅峰后，紧接着就开局不时降低。”李经理翻看关系数据对引见，苍溪客运站2021年客流量是66.52万人次，2022年客流量是61.33万人次，叠加疫情影响，在之前基础上大幅下滑。

火车和私家车，冲击客运

私家车的遍及和火车站的申请，对客运站形成了相当大的冲击。统计数据显示，1995年，中国公家汽车领有量为249.96万辆，到2014年末，这个数字到达了1.23亿辆。据李经理回想，2012年后的几年内周围人纷繁购置小汽车，到2015年城里大少数人都有了自己的车。另一方面，随同着私家车的遍及，黑车开局风靡。“记得七八年前，在城郊公路的一侧停下脚步，左近就会有车摇下窗来征询。从那时到如今，好友圈里也不时有逆风车的信息。”客运站任务人员回想道。黑车比之传统客运更能提供高价服务，因其无车辆保养、安保监管等老本支出，但也容易带来安保隐患。而网约车比之传统客运更为灵敏，经过手机App能随叫随到，能够依据乘客详细需求提供共性化服务。相比之下，雷同的登程地和目标地，客车却要出于线路的设置绕远路，以便接送更多的乘客。客运票价由交通部门一致制订，“咱们曾经五年没有调过多少钱了”，李经理说。从苍溪客运站到成都昭觉寺车站，全程约300公里，票价92元，平均每公里0.3元。雷同的路途网约车费用凑近800元，还不包含300元左右的高速过路费。但客运的老本却在不时回升——一方面高速路对安保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保险支出参与；另一方面，四川盆地多山，高速路桥隧占比高，高速过路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火车对客运是更大的冲击。

图/刘潇阳

2015年年底，苍溪火车站正式投入运营，作为兰渝铁路的一座客货运两边站，火车站大大便利了人们的出行。远赴重庆、成都的人不用再搭上长途客车，温馨又安保的高铁，成为了人们的首选。李经理谈到，苍溪县城乡树立投资有限公司投资，曾约请广运个人接手苍溪火车站左近新建的汽车站，以便成功高铁/火车与客运的衔接，让抵达火车站的人能够更繁难地坐上客车中转乡镇。但由于须要新招员工，老本较高，再加上已有公交车连通火车站于客运站，广运个人并未计划接手。依据苍溪县交通运输局的布局，苍溪火车站庙垭汽车客运站综合体名目于2019年10月动工树立，方案于2021年底交工投入经常使用。但是，“联运”的美妙想法最终未落地，汽车站耸立在距离火车站300m的空地，紧锁大门，由于没人接手，至今依然未投入经常使用。雷同是从苍溪到广元，动车票27元，火车硬座票14.5元，从县城核心到火车站的公交车也仅需2元，算计破费不到30元。而雷同的途程，客车票却要45元。“自从火车站申请，我就没去过客运站了。去成都、南充、广元玩，或许去搭飞机，间接坐高铁就很繁难。”正在等公交的高中生小雅说道。火车站相关于客运站，长处仿佛相当清楚，小陈以为，这种状况下选用客车的人，或许是习气了之前的出行形式，不太情愿接受新事物。

图/刘潇阳

“就像共享单车处置的是‘最后一公里’难题，我觉得客运站处置的就是最后几公里路，它的作用衔接市区和乡镇。虽然它在走向沦亡，但我更宿愿它能完善好最后几公里的服务，给更多的人带来便利。”小陈说。遭到私家车和火车的前后夹攻，苍溪县客运站客流量不时增加，全国的不少县城也是如此。《2022年交通运输行业开展统计公报》显示，2021年全年成功营业性客运量35.46亿人，比上年降低30.3%，成功旅客周转量2407.54亿人公里、降低33.7%。即使是在疫情前，2019年全年成功营业性客运量130.12亿人，比2018年降低了4.8%。客运站的封锁，有站点老旧、临近其它车站等疑问，但归根结底，还是由于交通格式变动和转型开展不够迅速。高铁开展与私家车遍及带来冲击，大市区客运站首当其冲，而县城、乡村的汽车客运站也面临着挣扎，在历史的舞台上渐行渐远。

破局之路在何方

县城客运站亟待转型，苍溪客运站也做出了致力。苍溪县临近地域阆中市已试飞成功，行将开局通航，不少人以为去重庆或成都坐飞机的人会增加，不利于客运站运营，但李经理却示意这正是一个好机会——机场班车专线的申请将会吸引少量赶去乘飞机的人。此外，不少调整也在启动。以前让周围的在校生上来搭车，如今申请校园直通车，笼罩苍溪县城四所中学，局部乡镇小学也开局尝试。

图/刘潇阳

有不少初高中生家离学校有几公里途程，素日里父母下班不繁难接送，叫车费用又高，校园直通车便能处置他们的需求。除了早晚接送，还有半夜11:30送回家、下午14:00送到学校的午间服务，以及针对住校生周末来回的接送。疫情时期，客运站还与苍溪县人力资源社会保证局协作，摸排农民工返岗需求，提早与苍溪驻浙江宁波、广东东莞等地的农民工任务站沟通对接，送民工返岗。最关键的一点，还是在保证安保的同时优化服务品质。客运站的历史可以追溯到上世纪80年代，很长一段时期内，汽车是人们出远门的惟一工具，客运提供的服务与出行齐全划等号。但如今，随着人们出行形式多样化，驾驶员的观点也须要转变。作为一个服务性行业，客运须要更多地注重服务态度，以期赢得回头客。这些动作能否能拯救客运站“颓势”呢？罗站长以为，客运站的多元化开展还有赖于政府的允许。相比大市区，苍溪没有丰盛的游览资源来开展景区客运，客运站也没有足够的场地装备充电桩。“咱们之前还方案过与邮政公司协作，但邮政有自己的邮车，假设没有政府协调也很难展开协作。”国度开展和革新委员会综合运输钻研所市区交通核心主任程世东接受媒体采访时示意：“即使如欧美兴旺国度的汽车遍及率，市区客运依然有其生活空间。中国市区的客运，未来虽然无法能再与鼎盛时期等量齐观，但依然有特定的生活空间。”在他看来，在现行市场之下，市区客运还须要在多方面调整，能力稳固需求客源，定制客运就是其中的方向之一。“定制客运”为传统客运站转型找到了新的发力点。依据交通运输部《班车客运定制服务操作指南》，定制客运运营可依据须要，自主灵敏选用上门接送、定点接送、长途驳载等一种或许多种形式接送旅客。程世东以为，定制客运推行后，未来客运站的配置，或许更集中于停车和检修。

图/刘潇阳

依据广运个人数据，截至目前，苍溪客运站共有定制客运班线3条，定制客运车16辆，关键通往成都和重庆，其中成都班列车辆平均实载率91%。一改正去老年人和在校生为关键个体的状况，定制客运出行的人次中，中青年人占比90%，老年人占市场10%。定制客运以7座或9座车为主。“司机和乘客相熟之后，不会担忧司机跑路接私活吗？”车站内一位候车的乘客提出不懂，他以为定制客运的开展会遭到解放。李经理示意不用担忧这个疑问。灵敏发车的性质使得定制客运朝着“网约化”趋向开展，为此，客运站曾经搭建了较为完善的定制客运平台，在小程序“广运神马”上，输入登程地和目标地，即可检查每日定制客运班次。以苍溪县到成都市为例，每天有7趟班次，均为8座车，票价120元。买票后填写登程地点，发车时期段内客车就会赶来接送。经常经常使用该平台的蒲先生示意：“就和滴滴叫车一样，定制客运可以间接到家门口接我，多少钱比普通客车贵几十块钱，比滴滴还是要廉价很多。”小陈则对定制客运持乐观态度。“定制客运是比拟上流的服务，常年或许开展不起来。在经济实力不算很强的中央，大家还是能省则省，能走路就不坐车。”“从这个角度来说，我觉得交通运输服务必定水平上是反映外地经济开展状况的一面镜子。”镜子的面前，是全国每个县城客运站的命运缩影。苍溪客运站浮浮沉沉，如此普通又不普通。（除罗建洪、李小均外，文中提到的人名均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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